藏自己,观察着院子里的一举一动。
那几个人伏身于临墙杂草丛中,紧张地四处张望,似乎对突然平息的兵马搜寻声感到十分不解。
尽管那几人穿着大凜的服饰,陈良玉还是立刻断定他们就是北雍人。打了十几年交道,换套衣服就想瞒天过海,简直愚不可及!
静了一会儿,一人开始费力凿墙,同伙在一旁奋力地推。
这里的宅院房屋多为土坯木梁,风化多年,早已不堪重负,一阵大风便可能刮倒。
眼前这间废屋已岌岌可危。
夜里寂静空旷,一丝些小的声音都能被放大。屋子里有人微弱地挣扎,是鞋底摩擦干草秆的“沙沙”声。
屋内有人。
他们想推塌这间屋子。屋内之人即便不被砸死,也会活埋于废瓦烂木下。
“小丫头还挺有胆气,一声求饶都不说,可惜了,生死关头,胆气救不了你。”凿墙那人说,“本不想杀你,抓你回大雍是有大用的,可已经惊动了官兵,你活,我们就走不了了。要怪就怪外面那些搜查的人,都是他们逼的。”
陈良玉以极快的速度跳下屋顶落到院子里,抬脚踹开朽烂的木门闪进屋内,借着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一眼瞥见断了条腿的四方椅上绑着的女孩。
破旧的屋舍房梁坍塌半边,屋顶漏了一半夜空。
那女孩年岁不大,却出奇地冷静自持。月色洒在她平静的眼底,淡如湖面,也有几分夜的凛冽。
绑匪被惊动。
陈良玉与屋中人四目对视一眼的间隙,绑匪已经手持武器朝她冲了过来。陈良玉随即抽出佩剑迎击,不容任何一人有机会接近她身后的破屋。
兵刃相接持续并不久。她手上知轻重,留了活口。几个贼人横七竖八躺着,只剩喘口气的力气。
火折子点燃一个蜡烛般大小的圆筒,一束光直冲天上,在皎皎月光下炸出刺眼的白光,空气中充斥着黄色和蓝色的烟雾。
她走近,拿掉女孩嘴上紧紧勒着的布条,麻利地斩断束缚女孩手脚的绳索。
触及她的衣料,正是上好的绸缎。
她正要问,对方却率先开口,“我认得你。”
陈良玉近观于她,年不及豆蔻,尽管发髻微微散乱,脸颊脏噗噗的,头上簪的珠钗与身上佩的玉石也被搜罗一空,神态姿容却是矜贵不已,讲话的声调口吻像极了太子谢渝。
陈良玉将人扶起来,还未讲话,对方又道出她的姓名:“陈漓,陈良玉。”
她与大哥的名字取自山川,大哥名淮,字麟君;她名漓,字良玉。母亲贺云周怀她足月时恰逢陈远清率军出战北雍,兵力微弱身陷囹圄,她降生当晚战局突然扭转,凜军大胜,宣元帝视她为吉星,赐“良玉”二字于她。
大澟的男儿及弱冠之年便会由德高望重的长辈表字,代表对此子的希冀与祝愿。若是女儿家,用心取一个闺名已是难得,很少有表字相寄的。皇上亲自表字,得此殊荣,是头一份。
因皇上赐字高于本家姓名,自此后大家便多唤她陈良玉。
陈良玉行过礼,道:“救驾来迟,江宁公主恕罪。”
“当心身后。”
门外一人提板斧一跃而起,嘶喊着就朝陈良玉头上劈了下来。
“闭眼,别看。”
只那一瞬,陈良玉一手捂住谢文珺的眼睛,一手执剑。
黑暗中寒光一闪,那个人重重砸在了地上,随之一股血腥气在鼻腔中弥漫开来。
剑回鞘,谢文珺听话地闭眼。
陈良玉捞过腿弯将人横抱起,跨过地下尸首走出屋门,将人放在院中平地。
谢文珺脚一着地,便紧盯着似是头目的绑匪。陈良玉怕她从此落下阴影,抬手遮挡她的眼睛,下一刻,却见谢文珺捡起草堆里掉落的钗,直插那人心脏。
陈良玉瞳孔骤然放大,脑袋“嗡”的一声愣在原地。
年幼且柔弱的娇贵公主,竟这般狠戾。
见人动弹几下便没了气息,谢文珺撩起绸衣一角擦了擦手,道:“劳烦,送我回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