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春秋正盛,后宫四妃之位空缺有三,东宫虚悬,择唐、盛、谭、阎……这些根深叶茂、子弟遍布朝野的望族之女入宫为妃,方能稳固朝局。”
谢渊道:“纳妃,”他思量着,“也好。选纳宫妃,朕便先立定太子,也好叫皇后宽心。”
“不必急于立下太子。让这些家族看到储君之位有可能落在他们血脉相连的外孙头上,看到共天下的指望,他们才会互相撕咬,彼此牵制,争相向陛下表忠。”
“至于北境,陛下忌惮陈家手握重兵。削兵权,此刻非但师出无名,更恐激起兵变。”
谢渊深锁的眉头并未舒展,但紧攥的指节却微微松动,“说下去。”
江伯瑾下颌用力,努嘴向案上那幅三州舆图,道:“三州之地,各有司马。陛下可传旨三州司马,凡粮秣调拨、军械补充、防区轮换乃至斥候侦缉等一应具体军务,皆可由其临机专断,只保留兵马大元帅统率大军、临阵对敌之责。”
名为放权,实为分权。
“如此,北境四十万大军,看似仍在陈良玉手中,可她若真有不臣之心,调动大军必受掣肘。她若安分守己,这权分了,天长日久的,便收不回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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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!
仪仗缓缓停在长公主府门前, 谢文珺踩着矮凳下了车,鸢容正要吩咐人备水更衣,就见锦阁姑姑提着裙角匆匆从内院奔来。
锦阁姑姑福了一礼,“殿下。”
“姑姑何事慌张?”
“小殿下她……”
锦阁姑姑指着府内, 手指颤抖, 话也说不利索。
谢文珺眼皮一跳,心中涌上一股预兆, 说不上好或是不好。
锦阁是从前伺候惠贤皇后的人, 一向沉稳, 惠贤皇后薨逝后她便出了宫, 谢文珺在外奔波考虑到柔嘉身边没个细心妥帖的人照顾, 便又将锦阁从老家接到府中来。
而今锦阁姑姑脸上浮着几分惊惶与喜色。
不等锦阁姑姑把话说完, 她便抬步往内院去。
锦阁迈碎步追在谢文珺身后, “殿下,小殿下与裴大夫在偏厅。”
偏厅里, 裴旦行正取过一旁晾好的细麻纱布,从针尖到针尾细细擦拭着几根银针, 收进针囊,最后将针囊盖好, 又取过一块干净的软布,把针筒裹了两层,放进随身的药箱。
见谢文珺进来,裴旦行一撩灰衫,跪地行礼, “草民叩见长公主。”
柔嘉愣愣地盯着进来的女子,小嘴动了动,像是有话堵在舌尖。
谢文珺只当她又贪吃了蜜饯, 作贼心虚,却见柔嘉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,小拳头攥得紧紧的,憋了好一会儿,从唇间挤出三个含混的字:“皇……姑……姑……”
谢文珺的手猛地顿在半空,眼里的笑意霎时凝住。
她凝目看着柔嘉,见柔嘉又张了张嘴,这次说话虽缓慢,却更清楚些。
“皇……姑姑……”
锦阁姑姑撩起袖口拭了拭眼泪,笑着道:“小殿下认得人了。”
谢文珺将柔嘉抱起,柔嘉被抱得紧了,却没哭闹,反而带着点懵懂的欢喜伸出小手搂住了谢文珺的脖子。
谢文珺落座,把柔嘉放在腿上,“裴大夫医术高明,本宫还未谢你。平身,赐座。”
裴旦行身子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,保持着叩首的姿态,迟迟没有起身。他从西岭回来像变了个人,话更少了,整日缄默着,除了行医问药时仿若常人,素日眼神都透着股愣怔。
他摇头道:“草民不敢居功,柔嘉公主能开口,是她的造化。长公主殿下要谢,草民不求金银封赏,只讨一封谕令。”
谢文珺道:“你不求金银,也不要官职,所求为何?”
裴旦行目光平静地道:“内人叶氏去西岭治疫已半载有余,草民斗胆求长公主殿下赐一道谕令,准她辞官。草民但求,日后,她是以民间大夫的身份留在西岭抗桃花疫,还是返乡,能由得了她自己做主,来去不必再回庸都禀复。”
谢文珺盯着他看了片刻,“桃花疫与朱影,或者说你妻叶蔚妧,有无干系?朱影何故自焚而亡?”
裴旦行垂首,“草民不知。朱大夫……自焚而亡,或因藏匿疫患,罪当伏诛。”
西岭诸州郡与城阳伯上奏庸都桃花疫的起因,终究只归因于战后尸骸众多、腐坏严重,滋生疫毒。传言中的血蛊更是无稽之谈,只是些以腐肉为食的尸虫。西岭诸官口径这般一致,处处透着刻意,反倒像串通好了似的。
倒是昔年临夏与罹安大疫时,地方官员下令坑烧患疫百姓的旧案被赵兴礼翻了出来,但是因年份久远,无从查证,最后也只是拿了几个不当紧的官吏问责,事儿便揭过去了。
谢文珺便也没再问,她忽而扬袖,执笔蘸墨,在素笺上写下一行字,盖上私印,着人递了过去。
待他退下,谢文珺问管事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