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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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饲草铡完, 她抱起粗糙扎手的草料, 拌上豆粕, 倒入石槽。

栏里的牛涌上来把头埋进槽里嚼料。

日落前, 陈良玉拖着一条因旧伤和终日劳累而愈发沉滞的腿, 将饲牛的工具归拢到棚里。

千骥原奴舍早有收工早的人靠在土坯墙壁上坐着。

十几个人挤在几丈见方的土屋里, 都是发配而来的罪奴。

这几间奴舍原本是千骥原冬季存放畜料的仓廪,地上连层正经草席都没有, 只有些草垛子,草秆铺在冻得发硬的泥地上, 躺下能硌得人背疼。奴舍的土坯墙常被风沙啃出几处豁口,时不时得和泥堵上、修补。屋顶盖着的不是瓦, 是捡来的破毡和草秸秆,勉强盖了个屋顶。

天气料峭,她们个人挤在不同的草垛子里。

陈良玉坐下来,裤脚随着她的动作往上一提,短一截子。她扯了扯因磨损而破烂的裤腿, 很牵强地遮住脚腕。

稍不久,又有一人回到奴舍。她走到木桶旁边拿起瓢舀了半瓢水咕咚灌下,又把桶身斜下去刮出仅剩的一点, 送到嘴边,见陈良玉正看着她,试探着把水瓢递过来,怯生生地对她道:“你喝吧……桶里没水了。”

水井在牧场的另一端,要人用木桶去挑回来,收工晚了,就得渴一夜等明日。

陈良玉常是收工最早那个人,今日栏里一头母牛生了头小牛犊,她安顿好虚弱的母牛和蹒跚的犊子才开始忙活,手里的活计比往日晚了近一个时辰收尾。

直到这时候,陈良玉才忽然有了与这些人境遇相同的感受。

“多谢。”

她接过去那半瓢水,却没有立即送到嘴边,坐在那里捧着水瓢想事情。

先帝入葬那日,她杖刑加身,究竟挨了多少下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。

谢文珺本应绕行西城门入城,高观在西城区布了武卫护她安危,谢文珺却不知为何出现在她受杖刑的庸都正南门。彼时,她如将死之人一般跪在城门甬道的地面上,谢文珺用尽全身力气,将意识模糊、浑身是血的她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身上,从谢渊身边把她带走。

“人,臣妹要带走!”

“皇兄若要拦,就看史书工笔,会如何书写你今日之举!”

南衙与北衙的兵卫此刻都聚在南城门。

谢文珺架着陈良玉站在兵锋中间,一个丧衣染血,一个甲衣破碎。羽林军将的刀半出鞘,却在谢文珺撑着陈良玉踏前一步时微微一滞。

最终,羽林军向两侧分开,为她们让出一条路。

陈行谦从广帝陵回到庸都后,未及歇脚,便带了进过韩诵牢饭的那名刑狱大夫进宫面圣,那人是北雍的探子,从他口中得知,北雍为了置陈良玉于死地,会暂时放下争端与大凜修和。

而前一日,翟妤刚请愿向母国修和书。

事情太巧,巧得让人心里发毛。

一分疑心,两分庆幸。

他庆幸谢文珺带走了陈良玉,否则岂不正中北雍下怀?

谢渊骤然发觉,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像蒙着层雾,他越想心越寒,自己究竟还落在谁的局里?

崇政殿四下空寂,像极了这孤家寡人的处境。

身边皆过客,身后无归处。

宣元帝丧期一过,谢渊即令中书令程令典裁并庸都冗余官署,庸都官员两千余人裁减过半;同时,合并州郡,全国划分十道;世荫爵禄,传三世收回;更欲效仿懿章太子生前举措,迁豪绅士族到庸都周围的县镇上,或迁往偏远之地,险些引发朝廷动乱。

庸都格局之变,如同换了一片天。

……

这其中的种种纠葛都是后来旁人转述给陈良玉的。

广帝陵事发那天,陈良玉根本不记得她是怎么回的侯府,后来的事她也没有太多印象,谢文珺派兵把她送回北境之后,她才从混沌的断忆中慢慢醒转。

只是醒来后,身子已垮得不成样子,那之后大半年的时间,她都在卧床养伤。

祯元七年六月,翟妤向北雍修书一封,亲笔劝谏翟吉,望他能以两国百姓安危为重,顾念两国邦交与苍生福祉,息兵止戈,促成边境安宁。

九月,北雍回函。

同时遣使臣在惊蛰湖畔和谈,此次和谈并不由陈良玉出面,而是庸都派遣鸿胪寺卿李鹤章与婺州司马段绪池前往,两方最终坐下来敲定了和议。

两国媾和之后,陈良玉的数道罪状便被翻了出来。打伤禁卫军无数,杀使臣与朝廷命官,目无法纪,僭越犯上……一道圣旨下来,罢免了她三州兵马大元帅之位。

但鹰头军与云麾军却至今无恙。

鹰头军是陈远清为抗击北雍狼骑而组建的,不分属于三州十六城任何一营,只听令于大元帅。眼下或许可以说,只听令于陈良玉。云麾军是陈良玉亲自带出来的,云麾军主将卜娉儿、副将林寅也是她一手提拔,唯她是从。

谢渊心中最急于遣散的应当就是这两支队伍,陈良玉知道是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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