庞丞相在官场混迹几十年,老练圆滑,好言宽慰一众昔日同僚,却没有给一句真正的实在的承诺。
众臣心中暗骂老狐狸,却又无可奈何。
接下来几日,众人前赴后继地登门造访庞丞相。或痛苦自责,或悔不当初,或涕泪横流,或下跪求情。十八般手段都用了出来。
庞丞相一一应对,愣是没松口。
七月二十八,昭元天子率领浩浩荡荡的大军出现在洛阳城外。
庞丞相领着一众瑟缩发抖的降臣去城外相迎。仅剩的三个武将也都面色如土的来了。洛阳城内的大户富商,没人敢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,像一堆待宰的羔羊般老老实实地拥在角落里。
洛阳城的百姓胆子显然也比别处大得多。他们经历过数次城破被屠戮,活下来的竟还有胆量来城门处凑热闹,探头张望。
“那就是昭元天子!”
“一个罪臣家的女儿,被流放幽州,建立军队,竟打下了江山,现在直接领兵回了洛阳。话本都不敢这么写,戏文里也不敢这样唱。”
“嘘!声音都小一点。可别被听见了!到时候人家一亮刀,你我人头都得落地。”
“怕什么!这么多年,我们身边死的人还少吗?能活到今时今日,都是赚来的。要是因为说几句话就要被砍头,可见老天爷就没打算让我们活!”
挺直了腰杆的洛阳百姓,在大军越来越近压迫感越来越强时,到底还是闭了嘴。
玄色的裴字大旗在风中招展挥舞,执旗的黑脸女将军雄壮威武威风凛凛。
年轻英武的昭元天子,不疾不徐地策马进了洛阳城门。
相比起数日前庞丞相进洛阳城时的激动失态,昭元天子便冷静镇定多了。
在众人眼里,她离开洛阳城十二年,今日故地重游,更应该有报仇雪恨的畅快恣意。可事实上,她前后活了两辈子,算一算时间,离开洛阳城得有二十多年。漫长的时光,早已磨灭了她对洛阳的印象。
眼前的洛阳城,对她来说,早已陌生久远。进洛阳城,和占渤海郡的时候没什么不同。只是洛阳城意义重大,不能不来而已。
前方忽然有些喧哗吵闹声。
裴青禾神色未变,吩咐身边的裴越去看看怎么回事。裴越策马过去,很快回转来禀报:“前方守城兵驱赶百姓,有几个百姓心中不服,便吵闹起来了。”
洛阳城的百姓确实比别处彪悍厉害得多。
裴青禾目中闪过笑意,随口吩咐下去:“传朕口谕,不要驱赶百姓,随他们在街道旁观看。”
裴越领命而去。那一角的喧闹很快停了下来。
小小插曲,对裴青禾而言不值一提。在百姓们眼中,却是了不得的大事。在圣驾过去后,几个百姓激动地低语:“这位昭元天子,和以前的乔天王可不一样,也比那个司徒大将军强得多。”
“可不是?换在从前,我们人头都该落地了。昭元天子却饶了我们,可见天子心地仁厚。我们以后的日子定会好过得多。”
“我有亲戚就在北地,他写信和我说过,北地那里,一年只收一次税赋,且只收三成田税。都几年过来了,从来没有增收过税赋,也没征过徭役。现在昭元天子也是我们的天子了,我们的日子也一定好过了。”
大户富户们也在窃窃私语。
听闻北地的大户们,交纳五成家业,便能安然无事。虽然利刃割肉疼得很,也比灭族强多了。
不过,昭元天子现在还没空理会他们。
她在众臣的簇拥下,迈步进了几经战火数度易主的洛阳皇宫,走进巍峨依旧的金銮殿。
庞丞相第一个跪了下来,秦尚书等人一一跪下,行了跪拜大礼:“臣恭贺天子收复洛阳,一统河山。”
一众降臣以齐丞相为首,也战战兢兢满心惶恐地跪下了:“降臣恭贺天子收复洛阳,一统河山。”
结局
裴青禾目光一一掠过众臣。
忠臣跪着,头颅低垂,巍峨肃穆的金銮殿里,唯有她一个人站立。从她的角度,只能看到一个个跪着的头颅,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容。
这是身为天子独一无二的权势和尊荣。这顶王冠,也极为沉重。
从今日起,她便是这万里江山唯一的主人。要担负起属于帝王的重任,守护江山和百姓。
她要驾驭群臣,令所有臣子为己用。她要窥破一张张恭敬脸孔下的真实面目,要掌控幽暗易变的人心。
这可比提刀上战场杀人难多了。
裴青禾心中唏嘘,面上并不显露,淡淡说道:“众卿平身!”
臣子们高呼谢过天子隆恩,然后谨慎地各自起身。
在如此隆重严肃的场合,真正有资格张口说话的,不过寥寥几人。
裴青禾看向庞丞相,温声道:“庞丞相不负朕望,劝降了洛阳城。省去了一场血战,朕给庞丞相先记一功。”
庞丞相肃容拱手奏对:“天子率裴家军大败宿卫军,斩杀司徒逆